第三十三章:劲风疾驰诺言重

    小唯听了风玄煜对苏漓若许出那如山般重的承诺,便欢欢喜喜回到凝烟阁,见苏漓若已起床至地,精神充足,欣喜叫道:“姐姐,你都好了么!”一头扑进苏漓若怀里,喜极而泣。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苏漓若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

    小唯松开手,擦了泪水,喜滋滋道:“姐姐总算苦尽甘来,王爷说此生决不负姐姐。”

    苏漓若震惊,暮堰湖初遇,他的性子极冷漠又傲慢,如今他的双重身份更是位高权重,又怎会轻易许下承诺?

    苏漓若猛然回神,问道:“你跟王爷说了什么?”

    “我把姐姐一路的艰辛跟王爷说了,我看得出,王爷很是心疼姐姐,不然也不会承此番诺言。”小唯沾沾自喜道。

    “原来如此!”苏漓若想着他那不可逾越的傲气,虽因小唯的推波助澜,而许下承诺,心里还是感动不已。嘴里却淡淡道:“往后不可再如此鲁莽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倘若因此陷他于为难,岂不罪过!”

    “姐姐也太过于谨慎,倘若姐姐的苦连王爷也不能说,那姐姐的委屈都白受了?”小唯却不以为然。

    苏漓若并不言语,心里却暗叹,现今她只是落难公主,寄人篱下,而他曾是呼风唤雨的月邑山庄庄主,亨誉江湖,名满天下。如今又是繁荣昌盛的月国七皇子邑王,他予她来说,如一场不可攀比,遥不可及的梦境。

    更何况,他的府上已立侧妃,予她曾期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愿望似乎幻灭了。就在她思索时,小唯仍在絮絮叨叨道:“姐姐当初那般决然勇气冲破重重阻碍,只为追寻不受束缚,自由的两情相悦。如今上天垂怜,得与王爷相逢,姐姐怎么反倒畏畏缩缩,顾虑这么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漓若闻言,微微一怔,曾经的她…

    如今她的确顾虑太多,自从冬日宴重逢,总是患得患失,战战兢兢,有些庸人自扰!想罢,淡淡目光瞥向窗外,悠然而扬长。

    东郊祺燕山。

    风玄煜轩宇伟岸的身形端坐马背上,目光如炬,遥望训练营场上列队整齐肃立,个个强壮悍猛。东西两郊唯一不同的是,卫相国带领的兵士以奇阵遁甲为训练手法,蒋太尉手下训兵却颇有一股江湖气势。

    可能手下四大猛将原属江湖人物,蒋太尉的兵士自有一种江湖正道,行侠仗义的气风。

    而卫相国的兵士却以听命服从为至重,所谓军令如山便是如此。

    这就是蒋太尉与卫相国训兵不同之处,各有千秋,伯仲之间。

    风玄煜驱马绕了一圈祺燕山,察看了此山地形,峰林错杂,山谷陡峭,形势险象,路口曲折。

    风玄煜停顿仰望祺燕山,蹙眉沉思,眼至所见,脑海里即浮现祺燕山山形结构。

    邱进与夜影离一丈之外,不敢打扰沉思默想的风玄煜。

    几个时辰过去,苦思冥想的风玄煜回首冲着邱进道:“你回去把祺燕山地图给本王弄来!”

    “这…”邱进逐马上前,有些为难道:“东西两郊训营场的山形地图都保存在兵部处,除非将帅亲自赴取,或有卫相国,蒋太尉的手印谕令方可调取地图…”

    风玄煜未等邱进说完,当即冷声道:“本王知你办得到,无必费口舌,如需夜影相助,尽管开口。”言罢,扬鞭催马,驰骋而去。

    邱进暗暗叫苦不迭,回头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夜影,却听到前面传来冷淡声音:“去西郊狼隐山再看看!”

    夜影耸耸肩,似乎对邱进一脸苦瓜相表示同情,随后策马奔去。

    不容邱进多想,两匹骏马已相继消失峦山处,他无奈叹气,急忙催马追去。

    一个时辰后,西郊训营场的狼隐山屹立眼前。相对祺燕山,狼隐山并不高,属于中峰山形,但树林繁密,灌木丛生,荆棘遍布,已然遮盖了矮丘山峰,寒风呼啸,林木刷刷,声声嘶嘶。

    风玄煜凝聚内力,侧耳俯听,风吹树木作响,却夹着野兽低撕吼叫声。他嘴角掠过一丝冷冷邪魅笑意,狼隐山果然名不虚传,外看山峰矮丘并不显眼,又被灌木荆棘缠绕密布,以为普通深山老林,不足为患,这恐怕也是当初蒋太尉选训营场地所看中的。

    然而,实则密布丛林的狼隐山野兽猛虎为患,凶残惊魂,秉承弱肉强食,败者为寇,胜者为王。可一旦贯律规则被打破,便会纷乱误导,产生掠夺杀戮,抢占地盘。

    风玄煜回王府时,已然夜深,原计划今晚夜探太尉府,却在仰首瞥见凝烟阁主楼处灯火朦胧未熄,心间一动,情不自禁移步过去。

    凝烟阁,小唯与翠儿早已就息安睡西屏房,而主楼厢房内室,苏漓若一身白亵衣亵裤,临窗而立,目光凝结。

    一整天她的心一直牵挂念想,许是小唯所言,惊扰了她的心,致使她越想越多,竟又胡思乱想起来,以致毫无睡意,干脆翻身下床,踱步窗前,静伫沉思。

    正当她发愣许久,肩上一暖,狐氅披身,她一惊抬眸,触目那张俊逸面容,正柔然地注视着她。

    “王…王爷!”苏漓若恍惚惊讶。

    他牵执她的手,冷冰冰毫无温度,微微皱眉,缓缓开口:“若儿身子如此虚弱,病情也才刚得以稳定,怎么这般不爱惜?”

    他虽责怪,语气却温柔,苏漓若垂眸,心跳得厉害。

    “若儿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惊惧害怕呢?难道我已不值得若儿信任不成?”风玄煜握住冰冷柔软的小手,送至嘴边,低俯呵气。

    苏漓若感到暖流温热了手心,缓缓淌过心间,不觉雾气弥漫眼眶,潮湿了眼眸,她颤栗着声音:“王爷…”

    她巍巍栗栗的声音入耳,风玄煜心头一震,轻轻致力,拥入怀中,“若儿竟要与我这般生疏么?”

    他在她面前不自称为王,再一次自降身份,苏漓若终于放下心中杂念,慢慢闭目,双手环绕他的腰间,俯耳静听他的心跳,沉醉在他的宠溺中。

    幽幽清香萦绕鼻息,他嗅到那撩扰心间的独特香味,不觉拢紧双臂,指尖轻轻揉过她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唇边浮现浅浅笑意。

    良久,她松开环绕他腰间双手,却仍被他紧箍在怀里。苏漓若仰起头,注视着他如墨般的瞳仁,倒映着她娇嫩的脸庞。她轻启唇瓣,幽幽说道:“千山万水若儿寻得是月邑庄主,只是眼前却是月国邑王,若儿不敢依靠,怕一切终究是梦。”

    风玄煜怔了怔,隐去嘴角笑意,喃喃似自语:“若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漓若一惊:这…好似父皇的语气?愣了愣,情不自禁道:“王爷是可怜我吗?”

    风玄煜不言,淡然深邃的眼神凝固她脸上,缓缓低俯,嘴唇轻轻触碰她的前额,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额头。

    苏漓若只觉呼吸困难,惊愕瞪眼,心跳的纷纷扰扰。

    风玄煜唇边又露出浅浅笑意,双臂更用力拥紧她,那力道似乎要把她揉碎装入胸膛。低俯她的耳垂,呵着气息,轻声呢喃:“若儿是第一个霸占我心里的人,我想往后不会再有人进得了,此生有若儿足矣!如果月邑庄主是若儿的执念,那我便不耍了这月国邑王身份,只做若儿心念之人,可否?”

    苏漓若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如果之前从小唯嘴里说出来的话令她半信半疑。那么此时,俯耳低语,款款深情,再也容不得她置疑。

    冷傲如他,竟然放下身段,直言对她的爱恋!

    她呆怔,不知如何回应他此番沉重的诺言,心跳得更加纷乱无措。娇羞通红了耳根,不敢触目他的容颜,低首往他怀里钻,半晌,低沉叫道:“王爷!”

    “嗯。”他柔声应道。

    “王爷真是可恶至极!为何要害若儿这般难堪?”她闷闷地道。

    风玄煜嘴角上扬,轻淡出一丝笑声,心情无比愉悦,怀里娇柔的她如小鹿般手足无措蹦跳乱撞。

    “你…你…竟然笑话我!”苏漓若急得跺脚,愈发羞红了脸。

    “若儿害羞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也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十多年来,他已经忘了笑为何物!

    翌日,天刚朦朦亮,风玄煜负手从凝烟阁内室出来,一脸淡然,但却有温度,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正在收拾厅堂的小唯与翠儿等几个小婢差点惊飞了下巴,个个呆若木鸡,一时间回不过神,忘了请安。

    风玄煜瞥了一眼,带着慵懒散闲的语气道:“若儿刚入睡不久,不可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众人愕然惊惧:这是王爷?那个冷若冰霜?千年寒冰的王爷?

    还是小唯反应较快,定了定神道:“是!王爷。”

    风玄煜悠然迈步而去。

    “王爷慢走!”小唯扯了翠儿和小婢,众人方才惊醒回神,齐声道。

    待风玄煜的身影消失了,众人一下子哗然:“看到了吗?王爷…王爷竟然留宿姑娘室内…”

    “这么说来,姑娘昨晚侍寝了?”

    “以为王爷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居然中意咱们凝烟阁…”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小唯也暗中欢心,想着若姐姐终于熬得云开见月明,心里更加欣喜?若不是王爷吩咐不可打扰,她早就冲进去询问苏漓若了。她转眼见翠儿也是一脸喜悦,二人相视一笑,激动之情不言于表。

    梧桐宫。

    苓妃正陪熵帝早膳,昨晚熵帝就寝梧桐宫。她手执玉筷为熵帝夹了一块鳕鱼:“陛下尝尝这个,新来的厨子新菜品。”

    “嗯,不错!”熵帝咬了一口,细嚼几下,满意地频频点头。

    此时,桂嬷嬷进来静立一旁,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苓妃斜视一眼,暗示不可鲁莽,熵帝自冬日宴之后,心情一直扰烦。昨晚更是长叹短吁,自责当初怒火难息,一念之差,狠心把风玄煜流放蛮荒之地,以致他性情怪异,戾气太重。虽是风玄淙荒谬在先,但他狠戾行事之势仍令熵帝暗暗担忧。

    朝堂上,卫相国一党趁机以邑王伤残手足,藐视律法,弹劾处罚风玄煜。后宫,晏妃又紧紧相逼要熵帝为其作主,给一个交代。

    “何事啊!”熵帝早已看到桂嬷嬷似乎有急事禀告,但苓妃却一直阻止,不愿其打扰。熵帝看在眼里,放下筷子问道。

    苓妃皱眉,桂嬷嬷一贯冷静,究竟什么事令她如此沉不住气?

    “回皇上,是彦娘传来消息,邑王昨夜留宿凝烟阁。”桂嬷嬷见苓妃一直为邑王忧心,想着这事必定会令陛下龙颜大悦,才着急启禀。

    果然,熵帝一听,微怔片刻,即喜上眉梢,“哦!有这事?”

    “此事属实?”苓妃抬眸,侧颜问道。

    “是。”桂嬷嬷道:“彦娘一早就差人来,邑王离开凝烟阁时,众多仆婢亲眼所见皆可证实。”

    “如此陛下便可放心了,煜儿并无不妥之处,他能宠临凝烟阁,说明他与其他皇子无异,与常人一样,皆有七情六欲。”苓妃知熵帝一直忧虑风玄煜沾染蛮夷暴虐怪异的性情,这件事无疑及时解了他的心忧。

    熵帝心情大好,抚须笑道:“如此朕就等着他开枝散叶,好了一番心愿。”

    苓妃温婉一笑道:“凝烟阁那位能得煜儿心意,此女定是不凡。”

    “如此,朕定丰赏于她。”熵帝道。

    苓妃离座起身,微微行礼,“臣妾替她谢陛下丰赏。”言锋一转,缓缓道:“爱至所致,煜儿那日鲁莽之举,也在情理之中。太子身份殊荣,崇高尊贵,竟公然调戏皇弟家眷,如此荒唐之事若被外传岂不贻笑大方,诟病于人。”

    熵帝脸色一沉,眸光冷锐,厉冽地凝望苓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