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剪断愁绪弃不归

    苏漓若淡淡莞尔道:“我猜想你所倾慕的人应是不凡之人,倘若想与他共携一生,你的这等作为定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女德礼仪断不可落下,唯有自身优越脱俗,才能争得希望。”

    赵子衿忿然瞪眼,从来不敢有人如此大胆教训她,更何况她大不了自己多少。即不满冷哼道:“再过几个月,本小姐就及笄了,届时定耍向他坦然心事…”

    “哦,只怕到会吓走他的。”苏漓若毫不留情道:“试问哪一个男子会喜欢整日舞枪弄剑,脾气暴躁,丝毫没有女子仪德的人?”

    “你…”赵子衿怒不可遏,却又哑口无言。

    苏漓若继续道:“你天生丽质,却偏偏弄得粗糙不堪,这般自暴自弃,臭名远扬,损伤是谁的颜面?难堪的又是谁?”

    赵子衿怔怔望着她,忿怒瞬间熄灭,为何年纪与她相仿的苏漓若却识得这般透彻?她眼里涌动着湿气,自幼丧母,父亲忙于朝野,辅助太子,而她脾气执拗,从不肯听人劝说,当然,也没人敢劝告于她。

    苏漓若走近她,温和了语气:“你看我,家没了,亲人走了,自己只能以男儿身示人,却依然没有放弃生存。而你有疼惜你的爹爹和哥哥,还有心心念念仰慕之人,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弄得一身狼狈?”言罢,她恍然间掠过猝不及防的剜心之痛,她心心念念之人又在天涯何处?

    赵子衿终于放下满腹的防备与偏执,擦去眼角湿润,露出率真的笑容:“若姐姐,我听你的,今日起好好练琴,学习女德礼仪。”

    苏漓若欣然笑了。

    赵子墨回厢房,踌躇踱步,恍然叹息。想着妹妹与那苏公子再如此相处下去,必然会出大事,但以妹妹飞扬跋扈的性情,为何会与他相处的那般融洽?破天荒地专心练琴?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起方才苏漓若撞入他怀里那一刹那,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柔软绵绵的身子娇媚无比。思及,他的心颤了颤,惊慌不已,他这是着魔了么?为何对苏公子有此异样情怀?难道…难道他也似那些富贵公子玩绔子弟竟有淫秽的癖好,迷恋男宠?

    赵子墨顿时羞愧难安,只觉自己思想实在肮脏,他惶恐不安,仰头长叹,不知如何是好?

    月国,帝都,皇宫内,灯火璀璨,歌舞升平。

    今夜是熵帝盛宴庆贺七皇子风玄煜荣誉归来,朝中文武高官奉承作陪。

    宴席奢华非凡,莺歌燕舞,谈笑风生,纵情饮乐,一片滥滥风情徐徐生辉。

    熵帝目光如炬,脸色愉悦,举杯铿锵道:“来!众爱卿,为煜儿荣耀归来干一杯!降服蛮夷,收复裕国,铲平一切障碍,护大月安康,保大月千秋基业。朕甚是欣慰,此乃大月子民之福泽!”

    众臣皆是暗惊!

    陛下竟如此赞赏七皇子,这予十二年前放逐荒芜之地的态度天壤之别。谁承想十二年之别,消除陛下对他厌恨,不吝大夸其慧。

    但陛下金口已开,众臣焉有质疑之理?纷纷赞扬七皇子智谋慧勇,叱咤风云,是大月百年难得之奇才!

    风玄煜淡淡邪魅一笑,执杯致谢父皇厚爱,及众臣夸赞。

    那略带邪傲的淡然神色令人惊讶,这还是当初那懵懵懂懂的少年么?冰冷阴霾的眼神,邪魅深沉的脸色,唇边挂着阴暗邪乎的冷笑。这真是七皇子风玄煜?然,秉承熵帝年轻时的俊朗逸宇非凡轩然,与他生母曦妃的孤傲绝色美貌,已不容置疑,他确实是十二年前那惶惶娇弱少年七皇子。而他似乎胜予熵帝的俊宇一筹,又比曦妃的美貌更张狂一些,似邪非邪,冰冷阴沉,似正非正,盛气凌锐。

    熵帝的夸赞欣赏,众臣的谄媚奉承,以及风玄煜狂妄傲慢,深深刺激宴会的一些人。其中太子风玄淙,四皇子风玄铭尤为明显,脸色阴鸷,沉浸不语。

    德纯长公主婉约端仪,始终温和致雅微笑,三皇子风玄璟一副云淡风轻自饮自乐,似置身事外,泛无波澜。

    惠婉五公主与宁熙六公主相谈甚欢,对宴席暗涌流动毫无知觉,原来二人皆远嫁异邦为和亲。此番熵帝盛宴庆贺七皇子誉为归来,特请两位公主回来赴宴,以喻团圆之意。

    至于嘉卉八公主刚及笄年华,天真秉纯,与十二岁九皇子风玄晟玩的不亦乐乎。

    宴会结束,风玄煜孤傲离席,风卷而去,那架势似乎痛恶奢糜宴乐,一刻亦不愿多作停顿。自他回朝一个月来,每日应酬官史拜访,官场融通,令其不胜厌烦。熵帝也经常宣他入宫,促膝长谈,甚至执留宫中用膳及过夜。

    风玄煜虽冷傲冰霜,但丝毫不影响熵帝对他悦然欣赏,许是太子与四皇子恒王的明争暗斗,拉拢朝中势力,结党营派,弄得乌烟瘴气,使他极其气愤厌恶。三皇子凌王生性怠散,且痴迷音律乐谱,随意淡惰。而风玄煜淡然冷漠的性子像极生母曦妃性情,致使熵帝感触颇深,又因多年前一怒之下将其驱逐流放蛮荒,任予自生自灭,心存愧疚。那承想,他竟逆转乾坤,涅盘蛮夷之地,令熵帝又惊又喜。

    风玄煜疾步甩开那些趋势奉承的官员,不愿正眼他们谄媚无耻的嘴脸,以他的身手,很快避开熙熙攘攘散宴的人群。即时出了宫,宫外一顶精致锦繁的轿子停在宫门口右侧边,轿子边站着毕恭毕敬的夜影。

    风玄煜沉郁着脸挑帘上轿,夜影挥手起轿,轿夫健步如飞,片刻消失在茫茫寒冬暮色之中。

    回朝一个月余,风玄煜着使强迫自己习惯并遂波逐流官场尔虞我诈的套数,腐败迂俗的宴乐。例如这轿子,想他曾如鹰翱翔,策马奔腾,自由惬意。如今出行皆由锦轿代步,他的骏马宝驹只能栓在马棚里,落寞望眼欲穿主人的垂青。

    半个时辰,轿子停在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府邸。此处府邸乃熵帝封号风玄煜邑王时赐下,因而引起太子殿下风玄淙的强烈不满。原来当初斥巨资建府时,所有的人均猜测应是为太子府而建,毕竟,太子生母晏妃甚得熵帝之心,专宠其十余年。那料得,熵帝精心置建府邸却为逐流在外的风玄煜回朝而筑,让风玄淙好不气愤妒恨,尤其晏妃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想着那曦妃离世多年,竟然还能令熵帝念念不忘,而宣流放多年的风玄煜回朝。

    当年德纯长公主的生母琼后年华正当,却撇下两岁长公主猝然离世,究竟何病情不得而知,自然成谜。那时熵帝后宫只有晏妃和苓妃最受宠,不久,晏妃如愿生下长子风玄淙,熵帝大喜,即立风玄淙为太子。过了两年苓妃才生下三皇子凌王风玄璟,而熵帝有次醉酒曾宠幸了出身名将之后的筱嫔,生下四皇子恒王风玄铭。

    晏妃为人处事颇有心计,懂得隐忍投机取巧,甚得皇上欢心。而苓妃生性温婉,身体柔弱,生下三皇子风玄璟之后更是常年卧床抱恙。至于筱嫔虽母凭子贵封为筱妃,但一直不得皇上宠爱,冷落多年。但筱妃祖父是月国开国大将军,父亲兄弟又是朝中重臣,因而即使不受宠,也无法捍动其地位。

    至于曦妃乃是穆云山巫族之后,据说当年熵帝出征讨战异邦,不慎中计受伤,坠入山崖,将士们寻觅几天几夜不得其踪迹。原来熵帝坠落此悬崖正是穆云山,被族长独女灵曦所救,灵曦乃穆云山巫族封为天女,意为守护穆云山一生一世。灵曦出生时,天显异象,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随着灵曦一声哭啼落地,刹时天开了,呈现七彩祥云,悬挂空中三天三夜,昼夜炬光耀目,异放光彩。令观星象的巫师大呼天女下凡,而后,刚刚落地的灵曦便被安置在穆云山殿堂,由巫师神婆们养大。族长夫人,即灵曦生母因思女心切,郁郁而终。

    转眼及笄的天女灵曦出落清扬婉兮,颜如舜华,肤如凝脂,美目凌波,身姿婀娜。她居息穆云山殿堂,朝夕登顶盘膝祈福,天降泽华,佑护巫族。

    熵帝坠入山谷,自是必死无疑,那料睁开眼却见绝色少女为他疗伤。一瞬间,他疑是仙女下凡,如此不染尘埃,世间哪得有缘见?他痴痴凝望,沦陷情阱。

    熵帝那时还不知灵曦在巫族贵为天女,须守贞一生一世,祈佑穆云山巫族。倘若被巫师神婆们知道有外人闯入穆云山禁地,定耍杀之而祭献,以免沾污殿堂洁地。

    灵曦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她便拜托守殿之士非邪找来神医无冥,商量如何处置熵帝。那守殿之士非邪守护天女灵曦竟心生暗慕,对她所做所为不敢上报巫师神婆,冒死为她守密。而神医无冥乃灵曦亲舅舅,痴迷医术,致力研发药物。穆云山清山水秀,植物品种繁多,使无冥更加沉迷究研各种草药,巫族对他颇为敬重,封为巫族神医。无冥正值壮年,却一生无娶。他生性癫狂,不按常理行事,对人极其狂傲不屑,唯独对自幼远离亲人的灵曦甚是疼爱呵护。

    他知灵曦竟把陌生男子置留殿堂,震惊之余,深知她在劫难逃,无冥见被救之人颇有尊贵气质,又见他痴迷恋慕眼神。便心生一计,用刚研发出来的药物散发烟雾迷晕巫族人,并制造天女回归天庭假象,在非邪协助下,四人顺利逃脱穆云山,出了巫族,与寻找熵帝将士大军会合。

    回到月国,熵帝即赐灵曦一处府阁,对非邪与无冥颇为尊敬,二人继续守护灵曦。熵帝怕居心不良之人会究查灵曦出身之处,为了封住朝堂悠悠之口,他费尽心思,暗中给灵曦入了开国元老族谱,方得灵曦身份公开。

    从此巫族无天女,月国有曦妃。

    熵帝溺宠曦妃入骨,以她喜为乐,以她忧为愁。

    怎奈曦妃孤芳傲骨,生性冷漠冰霜,从不奉媚讨好,更不会谦恭迎合,致使熵帝对她爱恨交加,却无可奈何深陷其中。曦妃生下七皇子风玄煜后,性情才得以改变,冷傲脸上终有温度,唇边浮生柔情微笑。

    风玄煜下了轿子,入府后,并未回厢房,却漫步院子西则园圃。

    时值深冬,寒风凛冽,园圃一片荒芜,百花枯萎凋零。他伫立假山旁一池碧泉,负手凝神深思。

    夜影寸步不离默默站立身后,自幼跟随七皇子,他的一路磨难坎坷,九死一生,历尽劫道。至死相随,赤诚相伴,二人胜似至亲的情感使他甚是心疼,不知王爷何时方能休了心中愁绪,释怀悲凉怆痛?似乎有那么一瞬时,与小公子游暮堰湖,观寒枫塔,还有在竹林的相处,他曾窥视王爷冰冷脸上有柔情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