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抹笙香心狂乱

    她惊愕凝视着那一身月白飘逸映入眼帘,心心念念无法斩断的思念之弦。此时,如剑出鞘,紧紧凝固目光,不敢松懈,怕一眨眼梦就醒了,无处寻踪迹。

    房梁上,他冷漠的脸上徐徐回暖,墨眸折射出光茫,直直与她对视。

    这一刻,他的心狂乱不已,目光愈发迷离,无法控制的心神令他微微颤栗。

    他倚靠坐在房梁上,居高俯视卧身地上的她,那倾世容颜,那剔透明眸,那隐隐约约的粉色肚兜,在白纱衣裳包裹下尽显女儿家的妩媚妖娆。

    他的心颤了颤,冲动着他想飞奔下去,拥起她柔弱的身骨入怀!

    他这是怎么啦?为何如此疯狂失措?他被自己的念头着实吓了一跳!

    苏漓若恍然如梦,忘了呼吸,忘了惊与喜,痴呆呆分不清是梦是幻?

    这一刻,似乎一眼千年,那遥遥无期的盼望,竟触手可及。

    她喘了一口气息,不敢相信他会夜入闺阁,她喃喃低语道:“是梦!是梦!”

    她咬了咬唇,恍惚闭上眼,仍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月邑庄主的理智在她闭上眸子那一瞬清醒回归了,他疾速跃下,悄然隐身。

    苏漓若缓缓睁开双眸,飘向房梁,荡然无人!

    她黯然失神,原来只是她思念成疾,错觉罢了。

    冰凉的寒气自后背袭击而来,苏漓若打了个寒颤,却仍直挺挺躺卧地上,眼神紧瞅着房梁,那里似乎还有他的幻影一闪而过。

    她开始懊恼方才闭上眼,就这样隔离了他的幻影,那幻影又是如此真实。可是,就算是幻影,她也愿意痴痴封锁深烙瞬间的美好。

    苏漓若仍然一动不动凝固眸光,盯着房梁,不知过了多久,凉意愈来愈骤,她却固执不肯移开目光。

    隐身柱子后的他眸子也是紧紧凝视她,良久不见她动弹,心里涌上丝丝忧虑。

    寒冬极冷,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单衣薄纱躺卧地上,真是个不懂事的人儿!

    他隐隐叹息,悄然无息来到她身后,刹那拂手点了她的睡穴。

    苏漓若不察身边有人,只是一瞬眸光涣散,茫然合上。

    他俯身抱起她,轻飘飘的身子在他手里毫无重量,而媚娆隐露的娇躯躺卧在他怀里,却使他心慌意乱,令他脚下生根,颇为沉重。

    一个奇怪的念头滋生,就这样把她掳走,但念头一闪即失,他为自己疯狂贪念大吃一惊。

    稍微平复心情,他快步放在卧椅上,为她盖上貂毛披风。

    他静静注视着气息均衡,安然沉睡的娇俏容颜,长睫毛浓密掩盖那一双剔透眸光,挺直而巧的鼻尖下一张樱桃小嘴粉嘟娇嫩。

    他的指尖轻触唇瓣,竟又微颤了颤,心跳那么狂乱。

    直到传来轻盈脚步声,他才收回心神,深邃墨眸恢愎凉意,跃出内阁,恍然而去。

    小唯立在垂帘外,轻声呼道:“公主,公主,夜已深了,奴婢伺候你就寝!”

    不见应允,小唯只得挑帘而入,却见苏漓若躺在卧椅上,沉沉睡去。

    小唯瞥了一眼缠系在雕梁上的绸带根根垂直静待,心想:原来公主练舞累乏了,竟自个在卧椅上休息,也不知颜将军今日与公主谈了什么?却让公主愤然飞舞,那拼尽全力练舞,很是伤身,难怪疲累卧椅睡去。

    小唯不敢惊扰,只静静蹲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睡穴自行解开,苏漓若悠悠醒来,一眼瞥见小唯,她怔怔出神:她为何在卧椅上休息?那?朦朦当中有清香气息绕鼻,隐隐之中一双有力臂弯拥她入怀。难道是梦幻?

    小唯欲欲睡意,见她睁眼,忙道:“公主,你醒了!”

    苏漓若掀开貂毛披风道:“我怎会睡着?”

    小唯摇头,扶起她道:“奴婢不知,方才进来,公主已在卧椅上,必然是公主累了。”说着为她系上貂毛披风。

    苏漓若心莫名一顿,回眸凝望房梁,呆滞不曾回神。

    小唯察觉异样,不禁问道:“公主,怎么啦?有何不妥?”

    苏漓若目光幽幽,良久,才郁郁叹息道:“小唯,我想再出宫一趟…”

    “什么?”小唯惊恐叫道:“公主,别吓奴婢?”

    “我必须出去…”苏漓若眼神凝重,语气坚决道:“倘若无缘,也好让我死心,与其日日思念,不如做个了断…”

    小唯愣住,她实在无法明白公主为何如此固执?不可置信问道:“难道公主当真喜欢上月邑庄主?”

    苏漓若无奈浅笑,却极其悲凉,轻启唇瓣道:“我不能坐以待毙,成了他们权斗下的牺牲品。”

    小唯道:“公主何必担忧,陛下不会遂他们的愿。”

    苏漓若苦笑道:“只怕届时父皇有心无力。”她握住小唯的手,目光迫切,“小唯,只有他才能保护我,给予我想要的自由…”

    小唯被她充满期望的眼神所感染,当下点点头道:“只要公主愿意,小唯定当至死相随!”

    苏漓若惊喜紧握掌心,目光幽远宁静,接下来她该好好筹备出逃计划。若不是今夜朦朦胧胧的幻境,还有今日颜靖南的提醒,她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

    心底那隐藏的思念如河堤决然崩裂,无法再压抑,强烈的执念如波涛汹涌,几乎要淹没了她的心神。

    此时,坤仁宫,珩帝负手踱步,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常公公领进一个神色肃然黑衣人,那人一见珩帝,俯身施礼道:“未将叩见陛下!”

    珩帝缓缓回身,目光炯炯,挥手道:“叶护卫,不必多礼,情况如何?”

    此人正是暗卫首领叶景松!

    前些日子,珩帝差他调查月邑庄主何许人也?叶景松带着一小队暗卫秘密潜入江湖各门派。月邑庄主神秘身份逐渐浮现出来…

    十年前,荒芜之地来了一个俊美少年,小小年纪却身怀绝技。他足智多谋,聪慧过人,既能与凶猛野兽相处,又得旷野游民爱戴。

    十年后,蛮夷之地崛起一个传奇风云人物,此人就是月邑山庄庄主。他收复周边野牧游民,又攻下蛮夷部落,获得大面积独属封地,但却不自立为国,只以山庄建盖,传闻月邑山庄堪比皇宫景象,繁华盛世。

    那月邑庄主扩纳江湖人才,结交草莽英雄,极受武林人土尊崇,甚至在周遭小国也亨有盛名。

    只是他到底从何而来?却无从究根结底,由于他神秘身份,江湖上众多传闻,但无一真实。

    珩帝听罢,神色凝重,沉思半晌道:“叶护卫确定当日他曾游暮堰湖?”

    叶景松忙道:“回禀陛下,那月邑庄主长得俊美,又名声在外,所到之处自然受人敬仰。只是听说他性子极冷,脾气古怪,不易接近。未将再三确认,当日月邑庄主身边相伴小少年是女扮男装的公主无疑。后来在寒枫塔分开,不日公主与侍婢走散,又遇盗贼,也是月邑庄主出手相救,直致我们的人找到公主…”

    珩帝赞许注视着叶景松,对他办事效率颇为满意,末了,挥手遣退叶景松。

    常公公见珩帝脸色稍微缓和,便道“陛下这下可以安心了,小公主虽顽皮,但总算有惊无险,能遇到江湖风云人物庇护,也是小公主的福气。”

    珩帝瞥了一眼不言,看似赞同常公公所言,其实不然,他心里有了另一层担忧。

    若儿自幼深锁宫中,初涉民间山野,对人事物皆是好奇。偶遇月邑庄主这等传奇人物,对心思纯净的若儿,恐怕是致命的吸引力。

    自从回宫后,若儿郁郁寡欢,她的眸光焕发女儿家异样情愫,自然逃不他的眼目。而且,若儿对一向亲近的颜靖南却产生极度排斥,他就揣测一二。只是未曾想若儿竟是邂逅这样江湖人物?

    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珩帝沉沉叹息,若儿已是待嫁年华,朝堂趋势之力早已暗流汹涌,争夺激烈。能控制此时的场面唯有颜家父子,可若儿已有异心倾慕他人,倔强如她,又如何能答应顺从颜家之意?

    珩帝思至,愈发担忧,心情更加沉重,仰头长叹,夜已深,却毫无睡意。

    常公公垂立一旁,察言观色,自然看出珩帝挂虑小公主。只是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忧心重重?

    话说,月邑庄主失神回到客栈,夜影已在房间等候,见到他脸色有异,忙迎上前问道:“庄主,夜探皇宫不顺么?”

    月邑庄主摆手不言,眉目深邃沉重,一脸凝肃。

    夜影知趣告退,离开房间。

    踱步窗前,夜深风寒,凉意如冰,他却屹立不动,任凭寒风入骨。

    脑海中满溢她的舞姿她的娇容,她纯净目光与他触碰时的痴迷,以及她躺卧在他怀中的纤弱身躯。

    脑仁隐隐作痛,他烦躁地按着太阳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裕国小公主?眼前浮现那张娇柔绝色容颜,他无奈叹息,平生第一次犹豫不决!只为了那一抹无忧的倾世笑容。

    心事沉沉,不觉东方已破晓。

    翌日,夜影敲门而入,惊讶发现庄主背手立窗,背影苍凉,难道…

    他触目被褥整齐不曾动过,果然一夜无眠!他暗暗思忖:究竟何事令一向冷若冰霜的庄主如此恍然若失?

    三日之后,苏漓若携带小唯离开秋亦阁,再次溜出宫去。

    珩帝得到消息时,已是苏漓若离宫两日了。

    珩帝勃然大怒,急差叶景松密率暗卫出宫寻获。兮姥姥当即请示一同出宫,珩帝见她心急如焚,忧心忡忡,不得已同意兮姥姥请示。

    裕国边界,层峦樟叠,险峰林密,荒芜人烟。

    此等凶险之地,一辆马车缓缓自山峰下经过。

    马夫年约四十,壮硕敦厚,山路崎岖不平,难以行走,一路颠簸,马夫早已怨声载道。若不是冲着那沉甸甸银子,他才不会冒险来这鬼地方,凭着雇主给的手绘图纸,绕过眼前这座山峰便到了目的地。

    车内,两个年华正当的少年郎相依相偎。

    俊俏少年挑窗眺望,喃喃道:“快到了竹林!”

    另一少年懦懦注目,小声道:“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逃出宫的苏漓若与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