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及笄

    第二日一早,赶在镇南王上朝前,南陵茉便请示了老王妃和王爷,镇南王作主将他院中常年跟随军中的账房先生指给了南陵茉,在正院书房东边的耳房改作临时的账房专门给南陵茉清算这十来年的账本。南陵茉便让人把这么多年的账本丢给他,每日还由梅雪梅夕陪着到正院东耳房学习一个时辰的看账本。老王妃对南陵茉这个诚恳的态度也是称赞不已。

    腊月初八刚过,离及笄礼还有一日。这日下面小丫鬟来回禀:“郡主,安国公家的景飒小姐来访。”

    “景飒???”南陵茉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想起来,是安国公的嫡次女。前世李云卿和安国公家的嫡长女景翊关系还算比较亲密,算是手帕交,大概是年纪差距比较大,和嫡次女景飒的印象就没那么深了。一如她前世是李云卿时只模糊记得镇南王家有个小郡主,具体容貌如何,姓名为何并不十分清楚。

    但从南陵茉的记忆来说,景飒和南陵茉的关系还是比较密切,大概是因为都比较喜好武术……景飒已经十七岁了,还未许人家,安国公夫人也是犯愁。先前南陵茉在红泥镇庵堂守孝,也有三年未见了。

    “怎么,才三年未见,你就不记得我了?”景飒一边笑着走进来一边说道,“亏我还惦记着你,你倒好,回来两个月了也不知来寻我!”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削瘦的女子,竖着高耸的发辫,头上如男子一般简单的簪了个银冠,身着茶色窄袖胡服,走了进来。

    “哪有,我刚回来不慎跌伤了头,而那时还在给无双皇后服丧,怎好随意出门寻你。再接着又是学管家,又是准备及笄礼,我都头疼死了。”南陵茉笑着抱怨道,“我记得你总喜欢穿茜红色的衣裳,如今不也是改了茶色么!”

    “哼,你总是有理……”

    “梅雪,快去上景小姐喜欢的碧螺春来,糕点要霜方糕。”南陵茉笑着吩咐道。

    “嗯~”景飒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还算有点儿良心。”

    “说起来你常年跟随你二位兄长在西境,这甘州的风也没把你给吹黑了。”南陵茉打趣说道,“三年未见,你今日来可是打算来跟我比划比划?”

    “比划你个头!”景飒嗔怪道,“本小姐多挂念你,你明日就要及笄了,这赞者你可是请了?你不会要你那个庶姐来做赞者吧?!”

    南陵茉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我忘了点什么,一直没想起这事儿,景飒小姐都热心自荐了,这赞者自然是非你莫属了。眼下这情况,及笄礼也是无法大办的,所以父王也就只请了几家……”

    梅雪端上了茶水和糕点,景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对南陵茉说道:“你身边的几个丫鬟看起来都是有身手的,和你过去的不一样了。话说回来,你过去的那个丫头呢?”

    “你是说苏染么?”南陵茉淡淡的说道,“回京的路上遭遇山匪死了。”

    “山匪!!!你回京必然走的是官道,官道哪来的山匪?!你可查清了是什么人?”

    “还需要查么,这不是明摆着么?”南陵茉朝着东南方向努了努嘴,“我回京路上遇到山匪也就算了,回来第二日就滑下假山摔破了头,躺了三天。呵呵,还不就是为了抢我的婚事么?!”

    “我可是听说了,她现在如今可是从二品如夫人了,另一位可是琳琅县主了!”

    “那又如何,”南陵茉不屑的说道,“登高易跌重,走着瞧吧!”

    “不提那些也罢,喏,给你。”景飒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南陵茉,“这可是我在西境好不容易寻得的,给你做及笄礼。”

    南陵茉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匕首,比寻常的匕首还小巧些,外壳上面缀满了各种颜色的宝石。她拔出匕首,见那匕首铁气森森,边缘极其锋利。南陵茉走到书桌前,左手举着纸张,右手持匕首挥向它,触纸而裂,断口整齐干净,不禁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匕首!!!”

    这日夜里,王府花园西北角

    桃红,不,现在应该叫剪秋说道:“好妹妹,明日郡主就要及笄了,衣裳可都准备好了?”

    “那是自然的,一早就备好在正院的东耳房了!”梅倩说道,“是明绣坊精心制作的裙子呢!”

    “这样啊,郡主可是选了赞者了?”剪秋问道,“若没有,我们大小姐自是可当赞者的,现在的大小姐可是县主了,做赞者正好。”

    “还未听说,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跟我们郡主吹耳边风。”梅倩说道,“我得赶紧走了,明天就行及笄礼了,事儿还多着呢!”梅倩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匆匆离去。

    “郡主,都按照吩咐安排妥了。”梅倩恭敬的回答道。

    “呵,”南陵茉抚摸着明日及笄礼的衣裳冷笑道,“拿去正院东耳房放着吧!”

    是夜,一个人影悄悄的潜入了正院东耳房,片刻之后又出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腊月初十是南陵茉的及笄礼,也是众臣的休沐之日。恰逢无双皇后崩逝,皇帝下令民间三月不得行婚嫁饮宴之事,故而南陵茉的及笄礼并没有大办,只象征性的请了几个传统的一等世家:帝师叶家,安国公府,淮南王府,太师府安家,姻亲永安侯司马家和姻亲怀安侯赵家。

    南陵玫一大早便在荣锦堂说:“妹妹的赞者还未选定吧,不如姐姐我做赞者可好?”

    南陵茉微笑道:“多谢姐姐好意,赞者妹妹已经选定了,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景飒,她也是妹妹的手帕交。”

    老王妃点点头道:“景家丫头老身也好久没见了,此次正好见见。”

    南陵玫心里暗恨,‘哼,有什么了不起,等一会儿有的是让你出丑的时候!’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柔声笑道,“倒是姐姐我瞎操心了,如此甚好。”

    巳正二刻,及笄礼正式开始,众位宾客齐聚正院正厅,及笄礼的正宾为淮南王妃业已就位。镇南王南深起身简单致辞:“今日乃小女南陵茉行成人笄礼,感谢众位贵客光临小女的及笄礼。下面小女的及笄礼正式开始。请小女南陵茉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赞者景飒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南陵茉身着樱草色衣裙缓步走出,至正厅中央,向观礼的宾客行礼,而后跪在笄者席上。景飒上前为其梳头。

    接着淮南王妃起身于东阶做好准备,南陵茉此时跪向淮南王妃,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淮南王妃走到南陵茉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而后淮南王妃为南陵茉梳头加笄,回到原位。景飒象征性的整理了一下发笄,南陵茉起身向众人作揖祝贺后回道东耳房更换素衣褥裙,至此初加结束。

    南陵茉换完衣裙后出来先给镇南王和老王妃行正跪拜礼,以示感谢养育之恩。而后再次跪在笄者席上,淮南王妃为其二加,高声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景飒象征性的正了正发钗后,南陵茉回到东耳房更换衣裳。

    三加开始,淮南王妃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南陵茉回到东耳房更换明绣坊为其精心制作的月牙广袖烟罗凤尾绮云裙。梅夕打开裙子后惊讶的说道:“郡主,这裙子的侧领全被人挑开了,您走出去跪下再起身一定会裂开的。这可怎么办?!”

    景飒此时也紧张了,这衣裙破裂那南陵茉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众位宾客男女几十人,万一……只怕南陵茉最终会流落个发配庵堂,家庙终身修行的下场。

    南陵茉微微一笑,拿出匕首将侧领两边软纱挑裂,硬生生扯成两条拖尾来,然后吩咐梅夕给她穿上,将两条侧领的软纱于扎成蝴蝶结状,出了东耳房。

    南陵玫就等着南陵茉出丑,心里一阵暗爽时却发现南陵茉将侧领直接改成了飘带于扎成蝴蝶结状。如此一来反而牢牢的将衣裙束在了身上。

    三拜结束后,景飒奉上酒,此时南陵茉面向北侧,淮南王妃结果醴酒,走到南陵茉面前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南陵茉象征性的行过醮子礼后,渭南王妃继续说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澹雅甫。”

    南陵茉拜道:“澹雅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镇南王上前说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南陵茉:“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而后归位再拜。至此及笄礼已经全部结束,镇南王宣布:“小女笄礼已成,感谢众位宾朋观礼。府上略备薄酒,请众位入席。”

    南陵茉今日行礼时并未带面具,只是用比较厚的胭脂遮盖。远观虽不明显,尽管如此左脸蛛网胎记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好在她的行为端庄大方无可挑剔。众人在赞叹之余又忍不住的惋惜。

    “圣旨到!”此时门外响起大太监三宝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大太监三宝举着圣旨,云王坐在轮椅上由近身侍卫推着一起走进王府正厅。

    众人跪下,三宝打开圣旨大声诵读:“奉先帝圣旨,现镇南王府仁安郡主南氏陵茉,天资聪颖,柔嘉表度……特赐婚于云亲王,择日完婚。仁安郡主即日起行使云亲王妃之权。钦此谢恩。”

    “仁安谢过圣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王云天泓等众人起身后说道:“本王三生有幸得此贤妻不弃,本王此生只王妃一人,若违誓言,犹如此刃。”说完就拿出匕首,双指一用内力,“咣当”一声,只见那匕首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恭喜云王,恭喜仁安郡主。”众人齐声恭喜,南陵茉走上前推着云王就往席间走去。

    南陵玫先是听说赐婚云王,暗自幸灾乐祸南陵茉嫁了个残废,但又听到“即日起行使云亲王妃之权,”这句话时又嫉妒的咬牙切齿。一时之间两种情绪在她的面上轮流转换,表情甚为古怪。章氏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恢复端庄的表情以县主的姿态招待众人入座用膳。

    及笄宴因无双皇后崩逝,王府没有大办,连午宴都准备的极为俭薄,和去年南陵玫的及笄礼想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好在南陵茉端庄得体,虽然面容有损,可前世她不论是作为镇国公府大小姐还是平王妃,甚至是皇后,几十年来养成的一言一行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就表露无遗,让宾客们交口称赞,这也是最让南陵玫愤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