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服

    翌日卯时一刻,南陵茉就醒来了。她起身坐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孔。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新的自己。镜中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缠着一圈纱布。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一汪秋水眸,仿佛是潭深渊,能将人看到底。皮肤略微些暗黄,大抵是在庵堂三年营养不良所致,不似李云卿前世那般肤如凝脂。小巧的鼻子立在脸上,淡淡的柳叶眉以及一张不点而赤的樱桃小口,以及笑起来出现的小梨涡也是十分的娇俏。当然以上这些是除去那左眼周围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蛛纹胎记而言。

    南陵茉用手解开纱布,映入眼帘的却是右边鬓角上一道弯月形的伤疤。脑中的片段又闪现了出来,呵呵,南陵玫是么,侧妃章氏的孩子,王府庶长女,额前这道疤还是拜她所赐。呵呵,年幼时各种欺凌陷害是吗?南陵茉,你放心,既然我李云卿替你活着,我就会帮你报了这个仇。

    “郡主,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奴婢来服侍您洗漱吧!”绿柳端着洗脸水走进房间,开始伺候她梳洗。

    “郡主,这个纱布可拆不得呀,大夫说了,这伤口要是着了风可是会留下大疤的呀!”绿柳看见南陵茉把包在头上的纱布给扯下,赶忙上前劝说。“无碍,已经结痂了。剩下的抹些药膏就好了。”

    “绿柳,你给我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好,”南陵茉一边对着镜子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桃红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一把夺过绿柳手上的梳子,瞪了绿柳一眼,嘴里抱怨道:“郡主怎的这么早就起了,这离请安的时辰还早着呢!“,不等南陵茉说话又沉下脸来对着绿柳训斥:”绿柳你也是!给郡主打个洗脸水用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给郡主在小厨房熬上的银耳粥做早膳,你还不赶紧去看着点火?!”

    “是……奴婢这就去!”绿柳站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好了,一大早的别说这些没用的。桃红,今儿是什么日子?”南陵茉看在眼里也不表态,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郡主,今儿是十月十一。”桃红手上动作不停的回答道。“我是说哪一年的十月十一!”南陵茉有些语气不善的问。

    桃红似乎被这语气给惊着了,抬头看向南陵茉,发现她眼含寒光,她一打哆嗦回道:“回郡主,是熙平三年十月十一。”

    “你下去吧,叫绿柳过来!”

    “郡主是嫌奴婢的头梳的不好吗?”桃红有些委屈的问道,“郡主,您看奴婢给您梳的飞仙髻多好看呀,再配上着蓝底大红栀子花流仙裙,簪上这红宝石海棠发簪多美啊…”“让你去就去!!!”南陵茉忽然拍着桌子发脾气的大声喝道,“本郡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

    “钱嬷嬷,”南陵茉扬声唤道,钱嬷嬷听到声音快步走进屋内,行礼道:“郡主,请问有何吩咐?”

    “将这个顶撞我的奴婢绑了拉到院子里跪着!找个婆子看着她,等本郡主请安回来再清算!”

    “是。”钱嬷嬷一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出现在凌墨院将桃红堵了口拖了出去。

    这时绿柳端着早膳走进屋内,对着南陵茉做小伏低状说道:“郡主,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用一点再去请安吧!”

    “绿柳你过来,这个发髻太复杂了,给我重新梳之前的发髻。”绿柳放下手中的托盘向南陵茉走来,准备依言重新为南陵茉梳妆。而在她接近南陵茉的瞬间,南陵茉将手中的银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抵在了绿柳的太阳穴,而左手则做虎爪状扣住了绿柳的喉咙。绿柳没想到南陵茉有此身手反应不及,就这么束手就擒。

    “说!谁派你来的!”南陵茉低声问道,“你敢喊出来,本郡主就立刻捏碎你的喉咙,要了你的命!!!”

    绿柳并不言语,南陵茉左手一用劲儿,绿柳感到了刺骨的疼痛,却又发不出声响。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的话郡主真的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于是点头示意,南陵茉见状迅速的点了她的大穴让其无法施展拳脚逃跑,冷冷的坐在妆台前继续看着她,冷声道:“说,如有半字虚假,我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绿柳跪下哑着声音低声说道:“奴婢是世子放在侧妃娘娘房里的二等丫鬟,桃红跟奴婢同是侧妃娘娘选出来的人。只是桃红的婶娘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崔嬷嬷。”

    “你是大哥的人?那你在章侧妃那多久了?”

    “世子在王妃病重的最后两年里甚是怀疑王妃的病因,暗中将奴婢送去侧妃娘娘的院子从三等洒扫丫鬟做起,升为二等丫鬟已经两年。”

    “你是怎么跟着我大哥的?”南陵茉不信的问道。

    “奴婢本名为龙倩,是凉州青龙镖局大当家的女儿。八年前奴婢和奴婢的哥哥所在的州县爆发瘟疫,奴婢的哥哥因为身上出了红疹子被人怀疑染了瘟疫,镖局的人就把奴婢和哥哥一起丢在了荒山之中。奴婢和哥哥都以为必死无疑,此时碰见了世子和任公子。任公子诊断哥哥只是中了毒而并不是染了瘟疫,治好了哥哥。从那以后奴婢和哥哥便跟在了世子身边。”

    “任公子?”南陵茉眯着眼回忆道,“你是说药王谷的少谷主,俗称‘阴阳鬼医’的任惜枫???”

    “是。”绿柳答道。半晌绿柳问道:“郡主……是怎么发现奴婢不是普通的丫鬟的?”绿柳低声问道,“奴婢自认为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呵呵,绿柳,我镇南王府是将门世家,除去大哥八岁那年那次大病以后内息全催,再无半点无力,包括本郡主在内,王府中的孩子自幼也是习得一身武艺的。只不过现在京城世家贵女习武的越来越少了,大多也是绣花架子。你虽然看上去怯生生的,却能在心惊胆战时端着盘子丝毫不见晃动,一大早端着水盆进来脚步看着零碎却也是沉稳含着内力在里头的。不识武功的自然不知晓,而我恰恰是习武的。”

    绿柳听后恍然大悟,说道:“郡主既然已经识破奴婢身份,还请相信奴婢,奴婢定会护好郡主。”

    “你自幼身在镖局,拳脚功夫应该也是不差的。王府后宅看似平静却是波涛暗涌,本郡主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南陵茉缓缓起身,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迅速的塞进绿柳的嘴里,说道,“本郡主现下无法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刚刚吞下的是本郡主在庵中自制的牵机毒,每一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头脚如牵机般相互掣肘,疼痛入腑。若没有定期解药压制,你最终会五脏六腑溃烂而亡。”

    “这……是,奴婢万死不敢背弃主子。”绿柳低声说道。

    南陵茉解开她的大穴,绿柳起来继续先前并未完成的梳洗差事。南陵茉看着她,说:“将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细细的说给我听。”

    “是”,绿柳一边忙一边说道,“一个月前,镇国公李家被查出通敌叛国,全府上下三百余人被罚入狱。三司会审历时一月定罪无疑,在十月初三那日全族抄斩。”南陵茉听到这话将左手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戳破手心丝毫不觉得疼痛。她闭上眼仿佛看见那日的情形重现。“而当今重病卧床的皇后李云卿在十月初三那日听闻此消息哀恸欲绝,不幸在同日撒手人寰。陛下念在皇后娘娘数十年的陪伴,又对镇国公府谋逆一事毫不知情,特追封皇后李云卿为‘无双皇后’以彰显其为平王妃时就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情谊,又特显出当年李皇后以第一女太师的身份和先帝赞其‘才智无双’之语为其谥号……”

    南陵茉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右手手中的银簪直接被她大力折断,“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郡主,您的手!!!”绿柳被簪子折断掉落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捡起掰开南陵茉的手,急道,“郡主,您的手都破了……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无碍,”南陵茉淡淡的说道,“拿点金创药抹上就好。只是小伤,毋需声张。按礼制,先皇后头七日王公贵族需要进宫举哀,现下府内众人可回来了?”

    “是,昨日一更时分全部回府安置了。”绿柳答道。

    ”既如此,今日的请安应该不会太早。”

    “是的郡主,荣锦堂昨日就传话,今日的请安在辰时四刻,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绿柳,你去找一件浅青色无花纹的衣裳,如今皇后娘娘仙去,尚在国孝期间,不宜穿金戴银冲撞。”“钱嬷嬷,”南陵茉扬声唤道。钱嬷嬷听见声音又进屋行礼道:“郡主可是有何吩咐?”

    “先皇后故去,你将我屋内所有色彩鲜艳的缎子,帐幔都一一叠好,一会儿咱们给祖母请安时带过去。”

    钱嬷嬷惊讶一愣,欣慰的看了眼南陵茉,暗自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